相機賣得不好,質量門讓品牌受損
傳統的數碼相機早已被手機侵蝕,高端單反成為小眾市場已是不爭的事實。在智能手機的沖擊下,所有相機廠商的生意只會越來越難做。傳統相機品牌廠商扎堆日本,多家企業宣布剝離相機業務,知名品牌松下、理光宣布退出相機事業。
來自日本國際相機影像器材工業協會統計的數據顯示,全球數碼相機銷量在2010年達到最高峰,此后就開始逐年下滑,2014年數碼相機市場的總體銷量甚至比2000年的水平還要低。2016年前六個月,每個月的相機銷量只有2014年的一半。
根據尼康公布的2017財年第三季度財報(2016年4月1日~12月31日)顯示,營業利潤下降了41%,尼康凈利潤虧損0.5億元人民幣,而上年同期盈利還高達11億人民幣。公布財報的同一天,由于質量出現問題,尼康映像儀器銷售(中國)有限公司官網宣布停售“致金DL系列”高端數碼相機。以至于尼康股價一天蒸發1102億日元,約合66億元人民幣。
尼康的問題或許不止表面那么簡單。2014年以來,尼康的產品曾多次被曝出現質量問題。2014年,央視“3·15晚會”便曝光尼康單反相機D600“黑斑門”,隨后D600相機被要求在全國范圍內下架。
2015年7月,尼康發布公告稱,部分在2014年10月~11月期間生產的尼康D750單反相機的快門無法正常工作,并偶爾會導致圖像部分區域出現陰影。2016年3月,尼康中國官方再次發布公告,追加了可能出現快門組件無法正常運作的D750數碼單反相機的范圍,稱2014年12月~2015年6月生產的D750相機也會出現上述現象,并表示將對這部分產品進行快門免費檢修服務。
據了解,“致金DL系列”原定于2016年6月預售,但當時發現處理圖片所用芯片有問題,因此尼康在2016年10月對外宣告“跳票”到2017年1月。出了質量問題,尼康的處理方式也受到爭議。據了解,在美國,消費者可以直接免費更換為新機型;歐洲部分用戶把機身內部進灰的D600相機送到服務站除塵后收到了全新的D610相機;在法國,進灰的D600換全新D610的代價也僅需支付很小的一筆費用。但在中國,遭受D600進灰困擾的用戶卻沒能享受到如此待遇。這也導致尼康多年累積的品牌聲譽受損。
2016年11月,尼康宣布為了實現固定費用削減,尼康日本公司的1550名員工將進行重新調配,其中涉及集團總部200人、半導體光刻業務部門約1000人以及影像產品業務約350人。同時,尼康宣布了一個約1000名員工的自愿退休計劃,相當于其日本國內員工總數的10%。如果順利,到2017年3月31日,總人數將減少1000人。
有業內人士指出,尼康在微單市場趕不上索尼,在單反上斗不過佳能,加之公司產品線相對短,導致尼康業績表現一年不如一年。而尼康明知數碼相機市場下滑,仍固守原來的相機領域,包括縮減成本以及研發新的DL系列相機等舉動。
ASML通吃EUV光刻機,尼康淪為小角色
傳統相機廠商轉型的重要方向是專業光學領域。比如醫療領域的光學鏡頭、半導體光刻系統等等,但是這種專業領域的競爭比消費領域更加激烈。就拿半導體光刻來說,這是一種極為精密的光學技術,是把晶圓變成布滿線路的半導體元器件。隨著性能的需求不斷提高,這些元器件上的線路要求越來越精密。
這就需要光刻機打出的蝕刻光的波長越來越短,精細度越來越高。這方面尼康本來處于領先地位,但是后來慢慢被一家叫做ASML的荷蘭公司逐漸趕超。上游企業總共就那么幾家,很快演變成贏家通吃。日前,日本半導體設備和數碼相機制造商尼康宣布,決定在德國、日本、荷蘭地方法院起訴光刻機巨頭ASML和德國光學巨頭蔡司,ASML侵犯該公司11個歐洲專利,要求禁止其銷售相關設備,并請求索賠38億美元。EUV光刻技術讓ASML幾乎壟斷了全球的高端光刻機市場,ASML去年全年營收約74億美元,銷售了139臺光刻機,創歷史新高。資料顯示,ASML極紫外光刻機去年銷售了四臺,單臺的平均售價達1.1億美元。
兩家公司之間的專利官司曠日持久,于去年談判破裂,相關專利糾紛最早可以追溯到2001年12月,當時尼康向美國法院提交對ASML侵權訴訟。在2004年,尼康、ASML和蔡司三家公司達成專利交叉許可交易,其中一些專利是被永久授權的,另外一些專利的授權日期在2009年12月31日截止。雙方同意互不采取法律行動的過渡期也在2014年12月31日結束。期間,ASML不再向尼康交付專利授權費用,ASML認為EUV光刻技術使其擴大了業務。在2010年,尼康試圖重新和ASML、蔡司談判新的專利授權。
隨后,雙方的專利糾纏一直到現在。尼康連同蔡司一起起訴是因為,ASML本質上是一家研發和組裝公司,所有關鍵產品,光源和鏡頭來自蔡司和Cymbal,傳送帶來自VDL。ASML公司產品上的曲線和折角。EUV與193nm光源的多重成像技術(左)相比,保證了產品有更加尖銳的形狀(右)。圖中線的最小寬度為24nm
ASML總裁兼CEO彼得·溫尼克(Peter Wennink)則表示:“尼康的訴訟毫無依據,沒有必要,為半導體市場制造了不確定性。”溫尼克還稱,阿斯麥曾多次試圖與尼康談判,希望能對當前的一份交叉授權協議進行延期,雙方應該在市場上而不是在法庭上展開競爭。
市場專家VLSI Research總裁G. Dan Hutcheson表示,尼康是光刻系統的領導者,在1990年之前占據全球一半以上的市場。今天,ASML通過公開EUV光刻技術取得大部分高端市場。在競爭失利的情況下,只有8-9%市場的尼康希望通過專利訴訟獲得所有研發投入的資金回報。
查詢歐洲專利相關號碼信息可知,包括1598855;1652003;1881521;2157480;2264531;2624282;2717098;2752714;2765595;2808737;2937734。日本專利號是4604452和5708546。
昔日半導體之王,尼康是如何舉白旗投降的
根據日經新聞報導,日本半導體事業始于日本政府的產業計劃,1970年代由官方與民間合作的結果,建立了從半導體設備到半導體生產線的完整事業。當時名為日本光學工業的尼康,借其光學技術推出先進的曝光裝置,制造精密半導體的線路,是日本半導體產業在1980~1990年代與美國平起平坐的主因。
但是,1984年從荷蘭電機大廠飛利浦(Philips)獨立的ASML,由于積極與外界學校及廠商合作,并積極對合作單位公開技術,逐漸抓到市場契機,后來居上;而尼康堅持自我主義,對外合作與技術開放不夠積極,市占率逐漸下滑。特別重要的是2000年代初期,ASML因應市場需求,率先推出12吋晶圓曝光機,尼康與佳能(Canon)在此時的落后,導致市占率持續下滑。1993年尼康在曝光機市場的市占率曾接近50%,日廠總合近75%;2015年ASML的市占率已達81%,尼康與佳能合計不到19%,可說徹底失利。
雖然在2000年代失敗的日本半導體大廠,并不只有尼康,日立制作所(Hitachi)、Sony、Panasonic等廠,也都面臨問題,必須切割或縮小半導體事業部門,但這些公司在組織改造后,不管是放棄半導體事業的日立,還是專注單一產品的Sony或東芝(Toshiba),經營都有起色。
但尼康不同,當先進國家的半導體業開始轉向水平分工,尼康依然堅持從頭到尾自力而為的垂直整合,事業一直無法好轉。
據一位曾在半導體晶圓廠工作過的人員表示, 從其進入半導體行業起,尼康的芯片光刻機就在逐漸衰落,而荷蘭ASML則一步步占據市場統治地位,尼康光刻機唯一剩下的優勢就是同類機型價格不到ASML的一半。但英特爾在新制程中停止采購尼康的光刻機給了尼康致命一擊。據了解,所有主流半導體產線中只有少數低階老機齡的光刻機還是尼康或者佳能,其他基本都是ASML的天下。
據這位行業人士透露,Intel新CEO上臺后,不再延續與尼康的620D合同,尼康推出了630D后,Intel也無動于衷,尼康投標失敗。尼康光刻機的小問題不少,trace 判定能力不行,經常出錯。troubleshooting時非要有特定經驗的人才能憑第六感覺判斷問題。而且不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scan和etching同步,這與ASML的dual scan差太遠,還有一系列小問題時而在不同的尼康機型上發生,操作系統上設計的架構有缺陷,這些雖然是原因之一,但都不是尼康的致命問題。最致命的就是尼康620D在黃光之后做不下去。overlay實際效果和尼康官方的specification 差了一大截。這個是process engineer們不能容忍的,先進制程本來就是燒錢的,成本不在邊際考慮因素中,鑒于現狀,technical support團隊是不能容忍采購團隊為了省成本而去采購尼康光刻機。
在其工作的FAB,兩臺尼康620D都是這個情況,這還是他們尼康銷售人員低價打進來的兩臺設備,晶圓廠自然不滿意,也就沒有再嘗試買尼康的ArF浸潤光刻機,直到現在,高精度etching和scan環節仍然都是ASML光刻機。而在低階的KrF光刻機上采購上偶爾會選擇佳能,因為超級便宜,并且這個DRAM的第一步etching環節根本沒有太高技術要求。
被ASML壓得沒辦法,在2009年,尼康表示將重組半導體相關組件業務,以便在未來三年內節約180億日元固定成本。作為成本節約計劃的一部分,尼康曾將4座半導體相關設備工廠整合為2座,同時將縮減新加坡分公司規模,并將部分部門轉移至中國臺灣地區。
尼康副社長兼財務長岡昌志,在記者會上面對半導體設備事業的未來,甚至曾經脫口說出,該公司甚至有考慮半導體設備事業的清算出售事項,不過中短期內還不會拋棄這項事業,而是減少研發費用,轉向還有營利機會的利基市場,力求2017會計年度(2017年4月~2018年3月)轉虧為盈。
但減少研發投資,實質上意味著退出利潤最高的最尖端曝光裝置市場,也等于是宣告尼康在半導體設備事業舉白旗投降。
尼康現在之所以還算一家半導體設備供應商,那是因為尼康的屏幕面板光刻機業務還在正常運營,而尼康最新的Ar-F immersion 630賣價還不到ASML Ar-F immersion 1980D平均售價的一半。為了追趕ASML,尼康嘗試改進了ArF浸潤裝置的18寸晶圓技術,加速納米壓印技術發展,不過,18寸晶圓廠建設計劃已經被無限期延后。目前市場上提供量產商用的光刻機廠商有三家:阿斯麥(ASML),尼康(Nikon),佳能(Canon)。以銷售額計算,2010年阿斯麥公司高端曝光機市占率已達到將近90%。2011年阿斯麥公司于半導體設備商已超過美廠應用材料公司(Applied Materials)成為世界第一大半導體設備商,從此開啟了ASML EUV光刻技術時代。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Q1的ASML銷售額中,有35%銷往中國,除了三星在西安的超大型3D 10納米級NAND芯片廠擴產外 和intel在大連的芯片廠升級外,中國本土廠商也買到了ASML的光刻機(不過由于北約的瓦森納協議限制,中國只能買到中低端ASML光刻機),這是中國外交的一大突破。
工匠精神害死尼康:堡壘失守,王國淪陷
中科大胡不歸認為,日本人的工匠精神拖累了尼康。
對你沒有看錯,就是被工匠精神害了,工匠精神就是被媒體炒得情懷滿滿、逼格高,實則是日本失落20年的罪魁禍首。日本除了少數小眾領域可以吃老本,其他領域都明顯衰敗。被情懷媒體炒作的所謂 “工匠精神”恰恰是日本僵尸經濟的病因之一。
工匠精神會形成企業的自我路線束縛,與日本社會分工固化 相輔相成,互為副產物。日本的社會分工固化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企業的工匠道德綁架 無形中把 日本產業鏈的路線逼到了非主流。(因為主流技術路線一直都在被 美利堅 和 以色列顛覆,不應變就會淪為非主流)當技術路線和企業戰略走錯方向,技術聯盟站錯隊時,后果可想而知,再多努力都是徒勞,再多的精雕細琢都是浪費資源、徒增債務,有些日企甚至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某些日本的失敗技術路線如等離子體面板、交叉射頻、藍光等撞了南墻后想回頭也沒機會了,太晚了。
工匠精神是“果”,那么“因”就是如今這個固化的日本高度成熟封建社會,子承父業,孫承祖業,漁民的后代永遠是漁民,刀匠的后代永遠是刀匠,和尚的后代永遠是和尚(日本特色,滑稽),紋身師的后代永遠是紋身師。至少也是必須有一個長子繼承家業。這個因果關系要是在歷史中溯流而上推導,只能說沒有科舉制度的古代日本史把日本塑造成沒有階級流動的社會(明治維新這種特殊歷史時期除外),武士的后代永遠是武士,匠人的后代永遠是匠人,漁民的后代永遠是漁民,獵人的后代永遠是獵人,總之資源配置毫無流動性。
在工藝品時代也許這套社會體系能給日本帶來他們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輝煌,但是從互聯網時代開始,以美國、以色列推動的無序產業變革逐漸打碎這一切,仿佛歷史底蘊的積累在蠻荒者面前顯得弱不禁風。事情不僅僅是工匠社會的日本無緣互聯網技術潮流那么簡單,互聯網革命意味著一系列經濟模式革命、商業策略創新和勞動分工流轉,新興商業概念如專利流氓律師團、產業鏈一波流、山寨推塔流、技術標準合縱連橫、訂單卡位等等層出不窮。不隨機應變則必死無疑。
更重要的是互聯網使得全球的開放經濟體的idea更容易傳播共享,思想顛覆更頻繁,產業變革會以分布式的方式加速進行。工匠精神不僅難以受益,而且被工匠精神固化的經濟體會受到更高頻率的變革沖擊。
而日本社會的補救方法反而是進一步加強對這種固化體制的保護,簡直是逆潮流,“大而不能倒”已經是讓很多國家的經濟界煩惱的一件事了,日本不僅有“大而不能倒”,還有“老而不能倒”,日本社會的百年老店怎么能倒?即使是三井三菱財團以外沒爹沒娘的老字號或者百年小作坊,就算負債超過200%還是得硬撐,申請破產難于上青天,且上游供應商的工匠圈和下游采購商的工匠圈都不希望失去一個高度匹配的熟悉事物。一但某個產業衰落,整條泛產業鏈的社會資源利用效率就越發低下;而且產業上下游互相拖后腿,匠人精神往往造成產品線在上游對本土特定供應商過度依賴,在下游對特定采購商過度依賴,說的直白點,某些工匠換個產品設備線或商業規則就不會做了。
打敗尼康,從此ASML壟斷了全球光刻機中高端市場,結果卻導致整個日本的半導體產業都潰敗了,破壞范圍超過華爾街的最初預期,事后總結的原因之一就是匠人精神導致日本產業供應鏈固化,一個堡壘失守,整個王國淪陷。
尼康芯片光刻機失利,日本失去一家巨頭
如今ASML的芯片光刻機已經把日本的芯片光刻機廠商尼康和佳能都踩爛了,芯片光刻機進入EUV時代,ASML從此奠定壟斷地位,佳能直接退出芯片光刻機領域了,僅保留低端半導體的i-line和Kr-F光刻機。尼康還在垂死掙扎。半導體先進制程壟斷三巨頭(臺積電,三星,intel)就是ASML的股東,擁有ASML的EUV光刻機的優先供貨權。
- 2016年Q2季度銷往美國芯片廠的占21%,銷往韓國新品廠占20%,銷往臺灣芯片廠的占28%幾本就是ASML三大優先客戶: intel、三星、臺積電三巨頭爭霸的格局*
20年前的Intel、三星、臺積電的工程師們也許只能和尼康佳能的光刻機打交道,被迫接受著日本工匠式的教條灌輸和培訓,但他們一直想著換花樣。光刻機從immersion革新到dual scan這種異想天開的方案,當時面臨很多風險,背后的市場需求支撐就是Intel、臺積電、三星工程師的各種天馬行空般嘗試,擾亂利益關聯產業鏈的代價是必須的。被日本工匠們鄙視為不踏實的浮躁韓國、美國、臺灣工程師和ASML那些異想天開的天才們一同埋葬了日本的半導體產業。
不知道尼康的步步落后是日本半導體產業的發展策略,還是跟不上時勢,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ASML已經牢牢把握了光刻機,尤其是下一代7nm光刻的入口,屆時尼康和佳能將無任何挑戰其地位的武器。和日本很多其他半導體產業一樣,他們又失去了一個曾經引以為傲的資本。
面對困境,尼康也在做跨界嘗試。2015年尼康收購英國視網膜成像診斷儀器生產商Optos,計劃將自身的圖像處理技術與Optos的產品及技術整合,開發高精度診斷設備。從去年推出的新品也可以看到,除了單反相機的更新外,尼康正嘗試著進入全景VR領域、極限運動相機領域,并推出全景相機KeyMission 360。
1917年,東京計器制作所的光學計量儀器部門和巖城玻璃制作所的反射鏡部門合并,成為一家更完善的光學企業,并命名為Nippon Kogaku K.K,這是尼康最初的公司,從此開啟百年尼康發展之路。對于百年尼康來說,如今正處于轉型關鍵期,平衡新老業務發展成為關鍵,否則很有可能重蹈夏普被收購的覆轍。
尼康轉型是否能夠成功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ASML已經牢牢把握了光刻機,尤其是下一代7nm光刻的入口,屆時尼康和佳能將無任何挑戰其地位的武器。和日本很多其他半導體產業一樣,他們又失去了一個曾經引以為傲的資本。